乘客摔出车外被轧 交强险能否拒“埋单”

 通常情况下，交强险只对车外的第三者赔偿，并不理赔本车乘客，那么，乘客从车上摔下去被本车轧伤能否获得保险理赔呢？11月14日，随着上诉期的过去，江苏省海安县法院审结这起保险合同纠纷案，判决被告某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海安支公司（以下简称保险公司）给付原告某服饰公司保险理赔款16452.94元。
 
乘客摔出车外受伤
 
2011年9月28日15时10分，吉小彬驾驶小货车，在某超市门前让周仁惠上车。周仁惠上车后车门尚未关好，吉小彬即启动车辆，周仁惠从副驾驶位置上摔出来，汽车右前轮从周仁惠左脚轧过，致周仁惠受伤。2011年9月28日，海安县公安局交通巡逻警察大队作出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，认定周仁惠为乘坐人，吉小彬承担全部责任，周仁惠无责任。
 
当日，周仁惠被送往医院治疗，被诊断为左足背皮肤裂伤、左外踝骨折，于同年11月1日出院，先后支付医疗费8964.94元。
 
吉小彬所驾肇事车为某服饰公司所有，该车在本案被告保险公司处投了交强险。周仁惠系服饰公司职工。2011年12月20日，该事故经交警部门调解，吉小彬代表服饰公司赔偿周仁惠医疗费、护理费等损失合计16452.94元。服饰公司要求保险公司理赔未果，引发诉讼。
 
能否享受交强险之争
 
原告服饰公司诉称，肇事车在被告保险公司处投了交强险，受害人周仁惠摔出车外受伤已成为第三者，保险公司依法应当在交强险项下赔偿。申请保险公司理赔时，保险公司却以肇事车未投乘员险为由拒赔，我公司只得先行赔付周仁惠交通事故损失16452.94元。现请求法院判决被告保险公司支付我公司代垫的理赔款16452.94元。　　
 
被告保险公司辩称，交强险条例第3条对交强险适用的赔偿对象已经做出了明确的规定，为非被保险人和本车人员。本次事故中，受害人周仁惠属于本车人员，故不属于交强险的赔偿范围。如果任意扩大交强险的赔偿范围，将有可能使真正的第三方受害人不能依法得到合理的赔偿，故请求法庭驳回原告服饰公司的诉讼请求。
 
判决保险公司理赔
 
海安县法院审理后认为，本案的争议焦点在于乘车人周仁惠因故从副驾驶坐位上摔下，并被本车碾压后，能否成为该车交强险的第三者问题。否则，不能获得交强险的赔偿。根据相关规定，交强险只能适用于本车人员、被保险人以外的受害人（第三者）的人身伤亡、财产损失。如本车人员因故自行摔出车外受伤，未受到本车碾压，依相关规定不能转化为第三者。如本车人员从车内摔出车，又遭本车碾压，从公平原则出发，应认定为第三者为宜。
 
本案受害人周仁惠乘车后，因未关好车门，从副驾驶位置摔出，到被乘坐车辆碾压，已成为交强险中的第三者，被告保险公司应在交强险保险范围内予以赔偿。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》、《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条例》有关规定，作出前述判决。
 
一审判决后，双方当事人均未上诉，保险公司已按判决履行。
 
评析：本案主要由于法律存在不明空间引发争议所致，必须结合公平原则加以分析。
 
2003年国务院出台的《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条例》第3条规定：“本条例所称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，是指由保险公司对被保险机动车发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本车人员、被保险人以外的受害人的人身伤亡、财产损失，在责任限额内予以赔偿的强制性责任保险。”由于交强险属于第三者责任险的范畴，条例实质上将本车人员、被保险人排斥于第三者范围，他们不能享受交强险待遇。但正如哲学上所言，一切事物都具有相对性，特定情形下，第三者与本车人之间确有模糊空间。
 
司法实践中不少人认为，车上乘客只要摔出车外，就自动成为第三者，这一观点明显与相关规定存在冲突。2000年保监会发布的《机动车保险条款解释》中明确，本车人员是指意外发生瞬间在保险车辆上的一切人员，包括此时在车下的驾驶员、车辆行驶中或未停稳时非正常下车的人员。根据这一规定，车辆行驶中或未停稳时非正常下车的人员属于本车人员，那么对照交强险理赔标准，多数情况下乘客摔出车外受伤，其仍属车上人员，不能享受交强险。
 
回到交强险本源来分析问题，又会出现不同情形。交强险本质上系车外第三者与投保机动车发生碰撞、碾压等引发事故，而予以赔偿的险种。按照此标准，乘客非正常摔出车外会存在二种情形：一是与地表及其他地表物或其他车辆发生撞击，依照《机动车保险条款解释》规定，此时即便受伤亦不能按第三者享受本车的交强险。另一种情形是乘客摔下车后又被本车碰撞或碾压，一旦乘客受伤，自然引发赔偿争议。此种情况对比交强险理赔的实质条件，形式上显然是吻合的，那么此时乘客能否转化为第三者享受本车交强险呢？
 
当法律规则存在模糊空间，对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某种特殊情形，难以利用规则得出毫无争议的结论时，运用民法公平原则确定事物性质不失为一种重要方法。公平偏重的是社会正义，而不是个体正义，也就是说，判断公平与否的标准是社会公认的价值标准，而不是个体的价值观。公平原则要求当事人在民事活动中应以社会正义、公平的观念指导自己的行为、平衡各方的利益。因而，当事人利益均衡是公平原则的主要表现之一。通常认为，争议双方当事人一方处于优势地位、一方处于弱势地位时，如果事物性质因法律不明而导致难以确定的，应向有利于弱势一方认定，才符合公平原则，有利于当事人利益的均衡。在保险合同关系中，保险公司收取了保费，享受无事故时无偿占有保费的权利，处于优势地位，如果其与事故受害人之间因法律规定不明引发定性争议时，应向有利于受害人方向定性。由此可见，乘客摔下车又被本车所碰撞、碾压的，尽管法律规则模糊难以定性，但其符合交强险适用的一切形式要件，从有利于弱势一方出发，认定乘客身份转化为第三者并可享受交强险，才符合法律公平原则。
 
基于上述分析，本案受害人周仁惠乘车后，因未关好车门，从副驾驶位置摔出，到被乘坐车辆碾压，其身份已转化为本车交强险的第三者，被告保险公司应在交强险保险范围内予以赔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