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我这几年服刑,就是对法律和被害人的一个交代。
●最近还在看曾国藩的书,看他怎么为人处世。只有自己强大了,才能很好地面对生活里的各种问题。
昨日是33岁的重庆人张方述在广东省乐昌监狱服刑的最后一天。4年前的2009年4月21日,为筹钱给危重的母亲治病,张方述与弟弟在广州三元里古庙附近持刀劫持女路人,索财1.8万元。最后,张方述以绑架罪被判刑5年6个月。
张方述将入狱比作人生另一个起点。入狱后,他获得35次嘉奖、5次表扬,还被评为“改造积极分子”称号,被两次减刑共计16个月。今天,他将提前出狱。
昨日,面对记者,张方述情绪平静。提及母亲,他又不自觉地眼眶湿润,低头长叹。虽提前出狱,但张方述脸上没有丝毫喜悦。他说,“现在回去也看不到母亲,只能面对一堆黄土!”
张方述对于未来的规划也跟“母亲”有关:“我希望打工挣到钱,搞慈善项目,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母亲”。
谈愧疚
对母亲的思念和对被害人的愧疚是改造动力
旁白:讲起4年前那次劫案,张方述说,自己现在不会再那样冲动。但也强调,那时的自己在无奈之际只想救母亲。直到现在,他一直对被劫持的女孩心怀愧疚,想当面对她说声“对不起”。
南方都市报(以下简称“南都”):如果现在无钱治病,还持刀勒索吗?
张方述:不会这样了。我这几年服刑,就是对法律和被害人的一个交代。但当时情况很紧急,没钱治病,我不甘心母亲就这样离开我们!当时想,只要母亲能健康,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,我也愿意去做!(眼眶湿润)
南都:当时想过用其他渠道解决问题吗?
张方述:当时不知道还有其他办法。服刑时我每天都看新闻,关注时事政治和社会发展,我相信社会救助渠道会更加畅通,会有更多善良的人来帮助弱势群体。
南都:还会想起曾伤害的那个无辜的人吗?
张方述:被害人的样子和名字一直记在我脑海里。法院开庭审判时,她还变相向法官替我求情,现在想起来都很难受。我出狱第一件事,就是想找到那个女孩。如果有机会,一定要当面跟她说声“对不起”。我所做过的事,我既没有以此为荣、也没有以此为耻,只觉得内疚。对母亲的思念和对被害人的愧疚,是我改造的动力。
谈感恩
警察一边抓我走,一边捐钱给母亲
旁白:2010年母亲的离世一度让张方述绝望,但通过监狱与媒体的努力,张方述通过视频得以送母亲最后一程。狱中的遭遇,也让张方述明白还有许多人在默默帮助他。
南都:在监狱里想得最多的是什么?
张方述:一个是母亲(哽咽),一个是感恩。几岁时爸爸得癌去世了,弟弟才一岁,瘦小的妈妈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爱。母亲是我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,我都会想她一辈子(泣不成声)。
南都:你还有其他亲人,儿子、弟弟。
张方述:儿子现在6岁半,我一直不敢面对他。他一直以为我在外打工。弟弟是我的牵挂。我想对他说,母亲走了,不应因为这个而消沉、自暴自弃,要混出个人样儿来才对得起母亲。
南都:你说的感恩源自哪里?
张方述:当年警察来我家抓我时,一边把我带走,一边把自愿捐的钱给我母亲。后来知道母亲病逝,我一时接受不了,浑身抽搐倒地,干警就不停帮我按摩,开导我。前段时间生病,出院时监狱为给我补身体,特意给我买了两包奶粉,还给我做了全身体检。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在关心我,我很感动。对待生活,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。
谈改造
在狱中看曾国藩,让自己强大
旁白:在服刑的日子里,张方述除了劳动改造,每天看报纸读新闻也成为他最快乐的事。他从报纸上看到了外面社会的变化,也充实了自己。
南都:怎么总结这三年的服刑生活?
张方述:进来后,看到的跟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,这里的管理不错,警察对我很好。以前十几岁就出来外面打工,一心想着多加班赚钱养家,没心思思考更深刻的东西。服刑就完全不同,难得有这样宝贵的时间多看书,多学些知识,收获挺多的。
南都:主要有哪些收获?
张方述:我过去只有小学文化程度,法律观念淡薄,才会犯这样的错误。在监狱里,我学了一些法律常识。监狱里有活生生的例子。最近还在看曾国藩的书,看他怎么为人处世。只有自己强大了,才能很好地面对生活里的各种问题。过去我几乎不读书看报。现在,我比较关注时事,去年底用劳动报酬订了半年的报纸,看完了就跟其他服刑人员交换看。这样我就不会跟外面脱节了。
谈未来
挣钱开厂,搞慈善帮助其他母亲
旁白:张方述早年在广州打工却一直没挣到钱。他在狱中掌握了制衣技术。他希望出狱后,打工积累,搞个制衣厂,并办慈善基金,帮助需要帮助的母亲。
南都:出狱后有什么打算?
张方述:准备在广东打工,挣到钱再回去。我在监狱里学了几年的制衣技术,技术挺熟练,还拿了职业资格证书。出去后先靠这个技能找份工,赚钱把家养起来,继父老了,儿子还小,毕竟我是顶梁柱。
南都:会告诉别人你的这段服刑经历吗?
张方述:这个问题曾让我很纠结。如果不主动告诉以后的老板,老板知道后肯定会炒我鱿鱼。所以还是要讲,也许很多人会直接拒绝你。坐过牢的人也一样要有诚信。
南都: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梦想?
张方述:等打工挣了钱,就开制衣厂。等有了一定的积蓄,比如十万块,我会留小部分给家人,其余拿出来办慈善基金,像以前帮助过我的人那样来帮助别人,特别是需要帮助的母亲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。通过这种方式,减轻我的负罪感。